IT時報記者 王昕 整合報道
自國務院提出“提速降費”以來,用戶的“不滿”和運營商的“委屈”成為市場上彌漫的主流情緒,而在這背后,上網費到底貴不貴?網速到底快不快?運營商到底作為不作為?都成為社會輿論討論的焦點。
近日,北京郵電大學教授呂廷杰在第一財經頻道的《頭腦風暴》節(jié)目中針對目前社會上的這些熱點話題一一作了分析和解釋,在他看來,運營商確實被委屈了,但運營商的創(chuàng)新步子也確實不夠大,想要依靠市場和行業(yè)力量徹底實現“提速降費”,通信業(yè)體制和監(jiān)管架構還需進行改革。
熱點一
中國的互聯網收費,到底貴不貴?
國內媒體幫運營商算過很多筆賬,例如中國的上網資費是100元(人民幣)/GB,而美國只需要折合60元(人民幣)/GB,日本是40元(人民幣)/GB……雖然上述數據并不完全準確,但為什么從直觀折算之后,中國的網費顯然比其他發(fā)達國家要貴?
呂廷杰:我國的上網資費在國際電信聯盟的統計表上是偏貴的,絕對資費和相對資費都比較貴,這是事實。但這中間存在結構性的問題,這就好比,你出行時有兩種選擇,一是坐便宜的公交,另一種是坐出租車,天天打車當然貴了。中國最大的問題是Wi-Fi不是很普及,在國外,Wi-Fi不是由運營商為主體建的,而是由很多民營資本在建、政府在建,讓老百姓免費上網,如果一出門就有低廉的公交車,那么人均上網支出占可支配收入的比重就會下降。
中國老百姓到處都在用移動通信技術上網,就相當于天天在打的,所以現在要解決的就是如何開放用戶寬帶接入網的市場,讓更多的投資主體進入這個市場。否則,960萬平方公里的全覆蓋,一點接入,全程全網服務,所有的網絡成本都會攤在每一個通信用戶身上。
舉個例子,有一年我去珠峰,半途中發(fā)現一個基站倒了,馬上打電話讓人來修,我說“你們兩個小時出來修,還要兩個小時回去,維修還要花時間,你們就不能把這個基站做得結實一點嗎?”對方回答,這不是風吹雨打的問題,而是有野牦牛在那蹭癢癢,給拱倒了。這種地方五百年都不一定收得回投資,這些錢豈不是都攤在大家身上了,所以通信業(yè)的沉淀資本太高了,叫“重資產經營”,使得行業(yè)根本沒有辦法充分競爭,只能夠叫做“自然壟斷”。
我認為,通信產業(yè)亟待結構性調整,我國現有三家運營商,可是每家都修了“一條路”,而且這路還只給自己用。這樣的重復建設成本什么時候收回來?豈不是都攤在消費者身上了?結構性調整已經到了非常緊迫的時候。
熱點二
我國的網速為什么慢?
數據顯示,網速排在首位的韓國是22.2M/秒,世界的平均水平是4.5M/秒,中國只有3.4M/秒。這樣的數據到底說明了什么?我國的網速真的這么慢嗎?
呂廷杰:路上車開得多快,不僅僅取決于路有多寬,還取決于同時有多少人在使用這條路,理論上這叫“擁塞系統”。
今天的網速問題不是運營商不斷擴容就能解決的,例如,北京的長安街夠寬了,為什么還堵車?有人說,那你把路修得再寬點,堵車情況就會好點。注意,那不是經濟和科學的網絡設計。我曾經在中國大飯店講座時舉例,中國大飯店最高的時候能容納一萬個人,但會有一萬個蹲坑廁所嗎?
其實,影響網速的因素有很多。假如你手機有病毒了,它不斷侵占你的資源,網速會慢;購物節(jié)、狂歡節(jié)的時候,大家集中訪問電商網站,網速會慢;水軍亂扔帖子,封堵別人的網站,這也會慢……目前,我國互聯網骨干網帶寬已經與國際接軌,基本是持平的。
熱點三
互聯網公司接管運營商真的靠譜嗎?
我國政府已經明確提出了“提速降費”的目標,希望能讓老百姓更“便宜”地上網,就連奇虎360董事長周鴻祎也來湊熱鬧,他說“中國移動要是請我去當老總的話,我就上網免費,電話免費,真正實現全部免費。”那么老周的夢想真的可以實現嗎?
呂廷杰:我認為如果周鴻祎來執(zhí)掌中國移動,那么可能帶來的變化是——收費比現在還貴,因為他錯誤地用互聯網思維在看電信業(yè)。
很多人認為所謂OTT(利用運營商網絡提供第三方服務)是一種互聯網創(chuàng)新,但在OTT的商務模式中,說白了就叫羊毛出在狗身上,讓驢付費。很多人沒看清這點——就是你租我的房子,開了個互聯網餐館,然后你不給我付基礎設施的錢(互聯網公司從來不付基礎設施的錢),讓我自己找來餐館的客人收費。更可惡的是,你還大言不慚地說:“我要是房東,我就不跟你們收費。這是胡說八道,得了便宜還賣乖!
OTT是一個在運營商網絡上占便宜的模式,存在著很多將被顛覆的新動態(tài)。有個叫騰訊的運輸公司,經營著一輛叫微信的大巴,拉著八個億的網民,開到你們家的信息高速公路了,請問,向誰收費?肯定向司機收,向騰訊收,對吧!可是今天運營商卻敲著窗戶向每一個網民在收流量費,也就是向大巴上的乘客收費。
我認為,目前的商業(yè)模式和生態(tài)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其實網民上網根本不是該降多少費的問題,網民就不應該付流量費,就應該由互聯網公司埋單。周鴻祎隨便放了一炮,這一炮是錯的,因為這個基礎設施費應該由互聯網公司付。
熱點四
通信資費到底誰說了算?
在“提速降費”問題上,運營商一直是通信用戶的矛頭所指,一些人認為正是因為運營商的不作為,甚至壟斷,才造成了現在的資費現狀。真是這樣的嗎?
呂廷杰:在我國加入WTO的時候,國家明確宣布金融行業(yè)、通信行業(yè)、能源行業(yè)涉及到國家主權和安全必須國資控股,這是我們的底線。
在這個大前提下,改革開放以來,所有的價格都在漲的同時,只有一個東西一直在降,就是通信資費,為什么?因為金融行業(yè)也好,能源行業(yè)也罷,其實沒有真正的競爭,因為銀行的利息是央行定的,油價、電價是發(fā)改委定的,只有通信行業(yè)把定價權交給了通信企業(yè)自己,現在政府要用行政來干預價格,你們說這對嗎?
通信行業(yè)面臨體制調整,但如何改變目前的監(jiān)管和治理格局,這個問題在所有的電信業(yè)重組方案中都沒有提及,這個問題不解決,老百姓期待的“提速降費”是實現不了的。
熱點五
如果通信業(yè)重組,目標是什么?
重組,是通信業(yè)中的一個敏感話題。在支持派的觀點中,中國移動的一家獨大,避免通信基礎設施重復建設,都是電信業(yè)需要重組的理由。雖然目前主管部門仍未透露一絲風聲,但重組真的是一條可行的路嗎?
呂廷杰:電信思維就是鐵路的思維。網絡和業(yè)務不分離,這軌道是我修的,客運、貨運都得我們自己家做。所以現在的虛擬運營商就活得很累,運營商給虛商的批發(fā)價比零售價還貴,你說它怎么活。正是這種鐵路思維導致通信業(yè)想引入競爭,但競爭不了。
互聯網是新的機會,互聯網導致了流量消費的出現,鐵路變成了公路。誰修的路,路上跑的誰家的車,車上拉的誰家的貨,全都沒關系了。網絡和業(yè)務分離了,可惜的是,主管部門還是在用“鐵路時代”的利潤考核現在的運營商,這就導致了運營商不愿意降費。
如果說未來還將進行電信業(yè)重組,那么應該將基礎設施部門剝離出來,形成一個網絡和業(yè)務分離的整體監(jiān)管架構。
熱點六
運營商該如何把握自己的命運?
拋開體制掣肘,當下互聯網公司大兵壓境,運營商絕對不能坐以待斃,那么在運營商自身可控范圍內,創(chuàng)新和改革的余地還有多大,面向未來,運營商勝算幾何?
呂廷杰:我希望讓互聯網公司自己來參加基礎設施建設,也許會帶來新的思維。我提一個小小的建議,為什么不能在每一個手機用戶的客戶端軟件上加一個綠色通道的標識?因為現在有的是公司,包括BAT中都想買流量,希望運營商批發(fā)流量給它們,讓它們來做經營。
舉例來說,假如在網上開個購物中心,還要買張票才能進去,人家就不進來了;如果不用花錢也能去轉轉,用戶自然樂意。
在這種情況下,讓客戶來選擇,運營商應該建立綠色通道,告訴客戶上面打綠色標簽的,一律不需付流量費,因為互聯網公司已經為你買單了。
運營商要做到這一點,就要開發(fā)數據資源。未來能不能真的實現上網不付錢,就看運營商能不能盤活數據資源。
農業(yè)文明時代,誰有地,誰家是地主,最有錢。工業(yè)文明誰有礦,誰有油田,誰最有錢;那信息文明誰最有錢?誰掌控了數據。運營商掌控那么多的數據,為什么不能盤活這個數據的財富,這是當下最大的一個戰(zhàn)略性問題。
谷歌最近推出了一款手機叫Google Project Fi,它在怎么做?它將原來運營商的通信用戶變成自己的了。對用戶來說,當他來到上海想上網,手機自動為其選擇資費最便宜的運營商接入;而當其來到北京,有很多電話要打,那么手機則自動接入通話最便宜的運營商。到那個時候,所有運營商都成了為Google或此類虛擬運營商打工的,傳統運營商都得來求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