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劉燚
高通 在中國正在多事之冬,除了先前高層陷入動蕩之外,發(fā)改委的反壟斷調查成為一個暫難名狀的疑問。發(fā)改委為什么調查高通?這背后的語言到底是因為解讀過多,想象大于實質,還是說,很多人想得太簡單了?無人確知,只能解讀。
壟斷之問
某種程度上,高通因中國而生,是因為高通的成功在關鍵節(jié)點上都與中國休戚相關。從成立伊始, 中國聯(lián)通 的CDMA建設成了高通CDMA成為全球三大主流標準之一的關鍵推動力,而這也是中國進入WTO的一次中美國家利益交換。如果沒有中國率先建網(wǎng),CDMA標準可能只會在韓國這樣的小國建設,很難與歐洲主導的WCDMA抗衡。在CDMA的成功基礎上,高通更進一步,大量收購和自研WCDMA專利、TD專利、LTE專利,并積累了強大的芯片設計能力。
而后,中興、華為等中國電信設備廠商迅速崛起,成為全球五大設備商的第一和第五名,在高通的芯片采購中占據(jù)了近半壁江山。中興、華為、酷派、聯(lián)想、TCL、小米、魅族、OPPO等手機廠商崛起之后,又成為高通手機芯片的主要采購商,占據(jù)高通芯片銷售的三成以上。綜合算起來,截至9月的2013年財報顯示,高通全球總營收249億美元,中國市場營收約為123億美元,占比約49%——高通和中國已經是血脈相連。相應的,高通的市值也超過常年位居芯片市場第一的Intel,成為全球芯片市場的王者。直到今天,高通在移動芯片市場上已經高居第一,在CDMA、LTE基礎專利方面有著不可逾越的地位。
那么,高通壟斷了嗎?濫用壟斷地位了嗎?按照Strategy Analytics統(tǒng)計,如果按照出貨量算,2013年Q2全球蜂窩基帶芯片市場上,高通達到63%、聯(lián)發(fā)科占據(jù)13%、Intel占據(jù)7%,位居第四的展訊、第五的博通基本可以忽略不計。這樣一個地位,接近于壟斷,但是,又不能由此判定為壟斷。
主要的爭議點在于高通是否濫用了自身的壟斷地位,特別是對專利權的濫用。在高通前三季度248.7億美元收入中,75.5億美元來自技術許可,占其利潤的七成,全球絕無僅有!非常值得關注的一個點在于,手機廠商就算已經購買了高通的芯片,還要為此額外付出2%-3%點的專利費;而聯(lián)發(fā)科等芯片廠商也需要額外給高通付費——這里面存著的較大的爭議,也可能是此次反壟斷的主要著力點。
競爭之問
這個直接的動因早已有之,是否是此次發(fā)改委調查的直接原因呢?有一種解讀來自兩則市場傳言:第一個,是紫光先后收購銳迪科和 展訊 ,志在成為僅次于高通、聯(lián)發(fā)科的第三大移動芯片力量,可能選擇與高通對抗,不再服從于由高通設定的“雙重專利費”游戲規(guī)則;另一則傳言則來自TD-LTE,中國即將發(fā)布4G牌照,而且有較大概率是TD-LTE先行,但是,高通高調宣布對TD-LTE也要收取專利費。我們無法確認這兩則消息的來源,但是,其中一些邏輯值得推敲。
第一個猜測未必成立,紫光以前并沒有在芯片或者資本運營方面成功的歷史,況且收購尚未完成,應該較難現(xiàn)在就主動挑戰(zhàn);
第二個猜測有一定道理。而在TD-LTE方面,專利權本來就較為分散,自主知識產權并不意味著100%的自主。按照ETSI(歐洲電信標準研究所)數(shù)據(jù),高通在LTE核心專利方面大約占比14%-15%,華為、中興分別占據(jù)約9%、7%;如果只計算TD-LTE,中興、華為、大唐占比應該顯著高于LTE總專利占比!牵钭钪匾氖,高通雖然不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但是,它依然可以據(jù)此壓制其它設備、手機廠商,而不需要壓倒性優(yōu)勢。特別是中國企業(yè)如果想在海外市場發(fā)展,就必須隨時做好被高通訴訟的準備——聯(lián)想、酷派、小米等公司專利持有很少,難以實現(xiàn)專利互換,風險比中興、華為更大。
從邏輯上看,高通是否利用自己的少數(shù)專利壓制中國設備廠商、手機廠商,特別是對TD-LTE也意圖收取數(shù)量可觀的費用,最可能是問題的焦點。如果高通對TD-LTE的收費遠低于CDMA和FDD LTE,則最終可能達成互相都能接受的妥協(xié)。
如果能達成這樣的妥協(xié),那么,中國廠商至少在TD-LTE相關設備、手機方面的專利費會大幅減少;而高通依然可以在CDMA相關專利收取大量專利費,在芯片設計方面的能力依然有較為強大的競爭力。
安全之問
政治問題不可回避,但是,也很難清晰解讀。適逢中國成立國家安全委員會,且與美日在東海進行“溫戰(zhàn)”,所以,這種解讀不可避免,又難以定論。
眾所周知,美國IT市場有“八大金剛”之說, IBM 、 微軟 、Google、Intel、高通、Oracle、EMC、 思科 ,分別占據(jù)IT服務、操作系統(tǒng)、搜索、PC芯片、移動芯片、數(shù)據(jù)庫、存儲和電信領域的第一名,而且每個領域都是寡頭甚至壟斷地位。加上此前的棱鏡門,其潛在的安全隱患確實存在,這是國際政治里不可避免的考慮因素。
但是,你又很難說替代哪家廠商--除非它參與了棱鏡計劃等美國政府的計劃,而且,中國可以有企業(yè)進行替代。因此,在前期IBM、思科、EMC受到的影響相對較大,因為,服務器、路由器、存儲方面,中國都有廠商可以替代。但是,高通和Intel,則沒有明確證據(jù),也更難替代,只能以復雜的心態(tài)對待。
正如高通的成功,充斥著硅谷式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猶太人精明的收購、法律與專利一體化的美國式競爭規(guī)則、與政治高度結合的美國全球霸權主義,以及,些微的運氣,你很難一言以蔽之。正是因為有硅谷式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高通才能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后起之秀成為全球王者,把一個二戰(zhàn)時期就出現(xiàn)的CDMA軍用技術推到商業(yè)巔峰;正是因為有猶太家族的精明,才能夠在市場的夾縫里抓住機會,利用國家之間的博弈讓CDMA從邊緣走向主流;正是因為有強大的法律保障,高通才能利用收購獲取CDMA基礎專利、LTE基礎專利,為自己所用,并不斷用來壓制那些敢于冒犯的廠商;正是因為美國的霸權,美國才敢于和中、韓、日等國家開口要價,通過合法的手段讓這些國家建設CDMA網(wǎng)絡……你很難對它一言以蔽之。
畢竟,高通作為一家企業(yè),自身也是是極為成功的,畢竟在芯片這個戰(zhàn)場,美國內部企業(yè)之間也充滿了殘酷的市場戰(zhàn)爭,Intel也好、TI也好、博通也好,都無法在移動芯片上與高通抗衡——所以,我們既不能縮小、也不能夸大高通對專利、法律、政治等方面的借重。
所以,調查高通的反壟斷,似乎不宜以政治維度去解讀,除非你有確證;從它的專利收費模式探討是否濫用,從TD-LTE專利進行博弈,或許是更適當和有據(jù)的邏輯。(編輯 盧愛芳 辛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