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短信能否根治:一個村莊和部委的8年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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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腦報特約記者張仕福 毛建敏

  城市繁華,陽光燦爛,7月下旬的廣州熱得令人窘息。

  頭頂的中央空調冒出絲絲冷氣,何曉亮(化名)講電話的聲音很大:“擔什么心嘛,我的生意沒問題,都是正規(guī)的!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前兩天,父母看電視,新聞上說工信部出臺了個‘垃圾短信限發(fā)令’,剛剛特意打電話來問! 何曉亮嘆了口氣:“我給父母說我是做DM廣告,不是做短信群發(fā)的,這‘限發(fā)令’對我沒什么影響。其實老人心里明鏡得很,這么說也是為了他們心安!

  叫DM廣告,是因為這個生意的名聲不太好。何曉亮的生意很簡單:通過短信群發(fā)器給無數的手機用戶發(fā)送各種垃圾短信。

  “這是一個老式騙局,但總會有用!焙螘粤琳f,工信部并不是第一次用各種手段來對付自己,但在8年的斗爭后,這份生意仍然“前途遠大”:“層層利益鏈條下,這些技術手段有個屁用?”

  小山村出了個有錢人

  8年過去,何曉亮從當初的打工仔,變成了家鄉(xiāng)的有錢人:3年前,外出打工的何曉亮帶回了一個漂亮的城里女朋友,還拿出20萬元,在老家給父母修了一棟全新的小洋樓。

  這個地處廣西靈山縣南部的小山村立刻轟動,村民爭相傳說:何曉亮出息了,當大老板了。問其出路,何曉亮總是神秘一笑:“第五媒體,搞高科技的。”

  村民們不解何謂“第五媒體”,更不明白所謂“高科技”有多高,何曉亮也不詳細解釋。但淳樸的村民們意識到,跟著何曉亮干,是很有出息的。許多家長遂要求何曉亮帶上自家孩子一起去闖蕩!皼]辦法,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能幫就幫一把!

  何曉亮指著忙碌的幾個大男孩說:“小李跟了我3年,小黃跟了我2年,小武跟了我1年,現在每月都可以寄千把塊錢回家!

  年輕的小李小黃聽了這話,抬頭用尊敬的眼神看了何曉亮一眼,并不答話,而是飛快地在鍵盤上敲出一段話:“本公司出售假鈔迷藥黑車竊聽器……”

  19歲的小李輕敲回車鍵,半個小時內,上萬條包含這條內容的手機短信提示音就在全國各地嘀嗒響了起來,用戶看到這條短信時,大都會厭煩地刪掉,內心痛罵一句:“討厭的垃圾短信!

  6年來,何曉亮對這樣的結果早已不在意,他堅信會有一些上鉤的“目標”,這些“目標”回復的短信會出現在電腦的屏幕上,何曉亮將這些信息導出,提供給客戶,這單生意就算結束了。

  何曉亮的生意分為兩種,第一種是大企業(yè)委托他們發(fā)送一些生日祝福、節(jié)日問候等等;第二種就是隱秘型短信,內容五花八門,有賣六合彩的、拉皮條的、做形象廣告的、詐騙銀行卡的等等!拔覀儚牟贿^問客戶的身份,這是行規(guī)。”

  何曉亮說,自己每條短信成本1.5分到2.5分,但賣給客戶一般是4分一條,如果是地產客戶自然要狠敲一筆賣5分錢一條。讓他擁有豪邁底氣的源頭,是他們的數據庫。最初,他們都是花高價錢從運營商手里購買客戶信息,但從2006年開始,各行各業(yè)的公司都可以共享信息了,用戶在任何地方所留的信息,都可能最終輾轉落到何曉亮的手里。此外,為了進一步挖掘客戶,何曉亮還使用了“無線身份識別系統(tǒng)”和“受眾屬性挖掘平臺”,用于短信的精準投放。

  現在,何曉亮手里掌握著1200萬的用戶數據庫。這個數據庫被何曉亮分為數大類,比如老板、業(yè)主、信用卡用戶等等門類,精確到用戶的住址、年齡、愛好、收入等等。面對如此有效的用戶名單,任何一個廣告主都清楚這是何種金礦資源。

  何曉亮說,這個行業(yè)有很多傳奇。行業(yè)內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在杭州,群發(fā)短信商利用收集到的16萬車主的信息,以一星期兩次、每次2000條的方式發(fā)送這樣一條普通短信:“建德市位于杭州千島湖畔,交通便利,萬畝用地,期待你的投資——建德駐義烏招商處!弊罱K,這條普通的短信為建德市大慈巖鎮(zhèn)帶來1.77億元的義烏投資。

  而何曉亮自己津津樂道的案例是:廣州某樓盤花1萬元請自己發(fā)送了20萬條短信,結果有100多人回復了短信,并最終成交了18套,這樣的效率,是其他廣告所無法達到的。

  因此,盡管客戶心理上不認可垃圾短信,但操作上還是會依賴短信廣告,并最終造就了何曉亮這個小山村的有錢人。

  靠垃圾短信走向現代化

  “說真的,你收到的那些短信中肯定就有我發(fā)的!睂螘粤炼,他并不因為制造了垃圾短信而難為情。

  何曉亮的生意,始于2002年。那是群發(fā)短信迎來的第一個行業(yè)高潮,距離2000年5月17日中國移動正式開通短信服務僅僅兩年,并成為業(yè)內關注的“第五媒體”。

  當時正在廣州一家SP服務商上班的何曉亮,看到老板通過群發(fā)短信賺了大錢,認為“這不就是一項非常簡單的技術嘛!”于是購買了一套短信群發(fā)器設備,租了一間民房,開起了公司。營業(yè)執(zhí)照上寫的是:DM廣告公司。

  何曉亮的生意很紅火,在生意最好的2004年、2005年,每月賺上10來萬元不是難事。“那時候很多人都很傻,容易相信這些短信!

  在何曉亮所在的小山村,這是天文數字般的收入。也因此,絕大多數年輕人選擇了這個行業(yè)!2002年時,村里只有我一個人做這門生意,隨后就陸續(xù)有同村的年輕人出來做這門生意,最高峰時的2005年,全村有30多個人進入了這個行業(yè)!焙螘粤涟庵割^一個個計算:誰家是親兄弟齊上陣,誰家是全家出動,誰家正要高考的小孩因此休了學……

  “能說他們目光短淺么?”何曉亮搖了搖頭:“我不這樣認為,這個社會,有錢賺才是真道理。哪個行業(yè)沒有風險?哪個行業(yè)不累?”

  何曉峰(化名),何曉亮的堂哥,2003年第一次跟隨何曉亮走出了山村。兩年后,只有初中文化的何曉峰回到了靈山縣,買了房子開了網吧,搖身一變成了城里人。而更多的同鄉(xiāng),則留在了大城市,在這個行業(yè)里繼續(xù)浮沉,從廣州到深圳,從南寧到海南,都活躍著他們的身影。

  實際上,對何曉亮的父母而言,他們對兒子的生意同樣是“睜只眼閉只眼”——如果不是這個生意,那么他們的家庭仍會像以前一樣一貧如洗,而不是現在村里最有錢的家庭!捌渌藳]我進來得早,可能沒我賺得多,但至少,可以讓老家的舊房翻新,讓冰箱彩電一股腦兒搬回家,讓山村走向現代化!

  這樣的村子,在全國有很多。何曉亮認為,這并不是夸張:“全國每個城市,這樣的公司至少有上百家,算算有多少人在從事這個行業(yè)?”

  畢竟,“高科技”的含量并不高,小一點的公司,只需要兩三個人兩三臺電腦?蛻粝雀渡蠋装僭X,提供短信內容,短信群發(fā)商通過短信群發(fā)器,唰唰唰,一下子全都發(fā)出去了。

  何曉亮所說的群發(fā)器,實際是一種GPRS發(fā)射器,在一般的電腦城里買不到,但在許多網站上公開出售。機器原理很簡單,各種群發(fā)器也都大同小異。一般來說,群發(fā)器可以插上十多個短信卡——就像黑DM、小廣告一樣。

  其中,短信卡是最關鍵的部分,沒有它,其他器材就成了一堆無用的電子零件。這種短信卡,外形與市面上公開出售的手機SIM卡并無區(qū)別,發(fā)送短信時會在手機上顯示該卡的卡號,但僅能用于發(fā)短信而不能通話,撥打過去,語音提示是該號碼已停機。

  “短信卡一般不能輕易拿到,市場上也很少有賣的!焙螘粤辽衩匾恍Γ骸拔覀兪峭ㄟ^關系,找移動、聯(lián)通拿到的短信卡!

  與工信部的8年較量

  暴利行業(yè)同樣意味著高風險。特別是,在誕生日就給人們留下灰色印象的垃圾短信!傲、封、查”,這三字,是村民們總結出的“處處有危險”:信產部出臺禁令、運營商封殺、公安工商查處。

  何曉亮的堂哥,正是嗅到了這種危險,才在2005年“急流勇退”,對此何曉亮大笑:“他膽子太小!

  不過,風聲緊時,村民們也會格外謹慎。這段時間,由于工信部出臺了垃圾短信限發(fā)令,垃圾短信在社會上鬧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主動壓縮了業(yè)務,即便如此,何曉亮還是每天至少發(fā)出1萬條短信。

  小山村的人們很少想到他們的行為給社會造成的后果。他們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在經濟利益誘惑下意識到了卻不愿去提及,群發(fā)短信業(yè)務比牛皮癬廣告危害更大——許多手機用戶收到這種只顯示陌生號碼的短信之后,信以為真,結果損失慘重。

  但其實,村民們同樣關注到了用戶對垃圾短信的怨恨,用戶對監(jiān)管部門監(jiān)管不力的指責!斑@一點,用戶其實是冤枉相關部門了,要知道,工信部幾年前就盯上我們了!痹诤螘粤量磥,2000年中國移動開通短信功能后,短信公司和工信部的較量就已開始了。

  2004年4月,工信部要求運營商加強對SP的監(jiān)管,并出臺了《關于規(guī)范短信息服務有關問題的通知》。2005年9月26日,又出臺了《進一步加強移動通信網絡不良信息傳播治理的通知》。

  2008年的3·15晚會,將垃圾短信推上了輿論的巔峰。短短幾天各行業(yè)主管部門就拿出了整改方案。沒有人再以“技術問題”推諉監(jiān)管。然而,在此情形之下,垃圾短信并沒有銷聲匿跡,反而更為泛濫。

  只是,對村民們來說,工信部打擊垃圾短信的舉動對他們的業(yè)務影響并不大——他們的公司只是小魚小蝦,算不了什么,最多不過停掉短信卡,反正短信卡本來就是用完后丟掉的,換個號碼照樣繼續(xù)。最大的變化是,以前那種每條發(fā)送成本為0.015元的短信卡,現在已經拿不到了。

  今年7月中旬,工信部又出臺短信限發(fā)令,“每個號碼每天總量不得超過1000條”。這是相關部門截至目前拿出的最強有力的監(jiān)管措施。

  限發(fā)令出臺后,一個老鄉(xiāng)來找何曉亮,擔心這個行業(yè)做不長了。何曉亮笑話這個老鄉(xiāng)太傻:即便有了限發(fā)標準,還可以通過“每天每小時每個手機號少發(fā)些、多找些手機號來發(fā)送”等方式,規(guī)避監(jiān)控。

  運營商成生存保障

  對何曉亮和他的同鄉(xiāng)們來說,工信部根本不值一提,唯一需要顧慮的是運營商,惹惱了基礎運營商,無異于將自己趕上絕路。

  畢竟,所有短信息的傳送都要經過運營商的數據庫平臺,“只要運營商不高興,隨時都可以釜底抽薪,切斷端口!

  因此,運營商想不想查才是核心,這也是村民們感覺最不踏實的地方,“在目前的風聲下,他們肯定會有一些動作!

  何曉亮說,每逢“3·15”和“5·17”等敏感日子,有關監(jiān)管部門和媒體都可能“拿垃圾短信說事兒”,相關運營商因此會暫時關閉一些短信通道,同時為避免因消費者投訴而被處罰,短信群發(fā)商也會減少廣告短信的發(fā)送量,以“避風頭”。

  去年,何曉亮的公司差點遭遇覆滅命運。那是2008年5月16日,廣東移動關閉了150家短信業(yè)務公司的端口。但最終,何曉亮還是挺過來了。有朋友評價何曉亮的公司是“抗打壓能力很強”。經過幾次技術上的反封殺,采用“曲線救國方式”的他已頑強地挺過了幾個困難時期。

  目前,三大運營商對短信限發(fā)令已開始進入籌備期。何曉亮對此卻很樂觀:所謂籌備期,等于遙遙無期。他的理由是:整個利益鏈的關鍵在于,每發(fā)一條短信,運營商就有一毛錢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運營商也不能貿然替客戶屏蔽掉這些短信息,其中有些可能是手機用戶需要的。比如房地產、汽車4S店等信息,有些人覺得是騷擾,但有的人可能會樂意接受。

  但并非所有的短信群發(fā)商都能夠像何曉亮這樣樂觀。大多數人還是堅持一種“游擊戰(zhàn)”的策略,不斷地改換公司名稱和地址,偷偷摸摸地經營著,整日擔驚受怕。一位老鄉(xiāng)就對何曉亮嘆息:“我們不能抱著垃圾短信這條腿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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