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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記者 朱旭冬
水貨手機的柜臺決定著中國頂級智能手機內置的應用和內容。主宰這個世界的既不是蘋果也不是谷歌，而是來自草根的91助手和它的同類們
在中國，電子產(chǎn)品賣場通常都是“陰陽交隔”的地帶：走進鼎好、賽格或百腦匯的任何一家門店，在振聾發(fā)聵的音樂中繞過貼滿炫目海報的電腦柜臺，隨時準備躲避沖到面前強塞廣告的促銷人員。而沿著同樣密布著海報與涂鴉的電動滾梯走向地下一層，就會登時進入“清凈”的新世界：沒有喧嘩，顧客游蕩在普通的玻璃柜臺之間，里面羅列著“極客”們瘋狂追捧的頂級iPhone和Android手機——它們是難以在國內任何“正規(guī)” 賣場堂而皇之出現(xiàn)的“水貨”。
銷售人員散坐在柜臺的另一側，很少主動招徠生意�！澳阏娴南胍獑�？”對前來詢問的買家，他們的目光熱切而審慎。這里偶爾有警察光顧，但絕少真的過問。
玻璃柜里的手機都只是外殼，可以亂真的主屏幕界面是用塑料紙貼上去的。如果執(zhí)意要求，他們也許會勉為其難地拿出一臺破舊的真機以供試用。一旦成交，銷售人員會離開柜臺到倉庫“提貨”——倘若你想尾隨看個究竟，其它銷售人員會立即追上你，把你拉回到柜臺里，陪你喝茶聊天，打消你的好奇心。
而當大多數(shù)的普通買家拿到這款港版、美版或歐版的“水貨”手機后，它的系統(tǒng)和界面已經(jīng)被“刷”成了簡體中文版，還安裝了搜狗拼音或五筆輸入法。更重要的是，諸如QQ、股票軟件和電子書閱讀器這些平時使用頻率極高的軟件已經(jīng)被預裝在了手機里——而對大多數(shù)用戶而言，這些零星的應用加上高速的瀏覽器上網(wǎng)，就是他們能用到的全部。
“一般我們給裝什么程序他們就用什么。”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水貨手機經(jīng)銷商多少有點得意地對《環(huán)球企業(yè)家》說——對蘋果在線程序商店(App Store)模式在中國的追隨者來說，這真是個讓他們沮喪的現(xiàn)狀。
目前，中國有500-600萬的蘋果iPhone和Android手機用戶，大部分人的購買理由僅僅因為“它是一部 iPhone”或“它是一部谷歌手機”，而不是用它來下載軟件。諸如通過App Store綁定海外信用卡賬號，用Gmail ID注冊谷歌Android Market，甚至用“黑卡”支付下載之類的高級玩法，對他們而言技術含量還是太高了。
對那些習慣免費獲得內容、對“跳蚤市場”里浩如煙海的程序一頭霧水，并且容易被水貨商從頭“教育”的用戶而言，他們更容易接受那些主動推送到手機上、更簡單選擇、且免費實惠的應用。而圍繞著水貨廠商天然形成的“特殊渠道”，聚集了大量的手機管理工具開發(fā)者、軟件程序破解者、ROM“刷機”服務商、平臺開發(fā)者、手機設計公司，以及半路殺入的傳統(tǒng)互聯(lián)網(wǎng)與電信勢力——它們共同構成了新與舊、光明與黯淡、創(chuàng)新與功利、智慧與伎倆交相碰撞的混沌世界。
但正是如此“混沌”的環(huán)境獲得了幾近壟斷的用戶基礎，并將蘋果App Store和 谷歌Android Market等“正規(guī)軍”阻擋在鐵幕之外。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國內300萬用戶的iPhone安裝了提供大量“破解版”蘋果應用程序下載的“91手機助手”，幾乎覆蓋了絕大多數(shù)國內水貨和行貨iPhone用戶。而在中國大陸流行的100多萬部Android智能手機中，有超過80萬部通過“刷機”安裝了安卓網(wǎng)提供的只讀內存(ROM)版本，其預置在Android手機中的“安卓市場”已成為國內最大的第三方Android程序商店。
這些在光明與幽暗之間游走的玩家，也已成為風險投資者的下一個賭場——網(wǎng)龍因旗下的91手機助手與安卓網(wǎng)先后獲得了來自經(jīng)緯創(chuàng)投和IDG的投資，而盛大也正在與從事iPhone應用程序破解的“威鋒網(wǎng)”洽談收購事宜。
流行病毒
當“91手機助手”幾乎成為國內“越獄版”iPhone標準配置的同時，上線已整整兩周年、總下載超過50億次的蘋果在線程序商店App Store，對絕大多數(shù)iPhone的中國用戶而言，仍只是屏幕上一個從未被打開和激活的圖標而已。
2007年10月，“91手機助手”的始作俑者熊俊編寫了一款iPhone PC Suite程序，旨在幫助iPhone在中國的早期用戶通過PC同步管理iPhone的來電顯示和資源分類，并提供一些簡單的程序安裝。這款應用程序被熊俊放到了專業(yè)iPhone論壇威鋒網(wǎng)上，一個月間通過口碑相傳迅即獲得10萬用戶。
當時國內一些公司已經(jīng)朦朧覺察到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的趨勢。
“起初我們做無線的確考慮的是手機游戲，但后來發(fā)現(xiàn)如果進入得早，可以不像我們做網(wǎng)游那樣，而是從頭開始�！� 網(wǎng)絡游戲商網(wǎng)龍公司CEO劉路遠對《環(huán)球企業(yè)家》說。2007年底，網(wǎng)龍收購了熊俊剛剛發(fā)布了兩個多月的“91手機助手”。
在早期階段，91手機助手同時開發(fā)了支持蘋果iPhone 、Symbian和Windows Mobile不同操作系統(tǒng)的版本，但iPhone用戶的需求最為熱烈。已擔任網(wǎng)龍無線事業(yè)部CTO的熊俊決定將重點放在那些用戶迫切需求、但開發(fā)商賺不到錢不愿開發(fā)的應用程序——比如關機助手、來電歸屬地查詢、內存管理和“熊貓看書”閱讀器等產(chǎn)品，也包括一些鈴聲和壁紙。此外它還內置了騰訊QQ和一些常見游戲應用。
“當時的程序應用很匱乏�！毙芸Α董h(huán)球企業(yè)家》說。由于91手機助手只能在“破解版”iPhone使用，很多人寧愿破解自己的iPhone來安裝它。
2008年6月，蘋果在發(fā)布iPhone SDK(軟件工具開發(fā)包)之后正式推出在線程序商店。在開發(fā)者的狂熱推動下，iPhone的應用程序突然間極度豐富；與此同時，在威鋒網(wǎng)和其它一些專業(yè)論壇中開始流傳大量“破解版”的App Store程序——它使國內的破解版iPhone用戶可以免費從其它渠道獲得App Store里的收費應用。
91手機助手開始有意地搜集整理零散在互聯(lián)網(wǎng)各個角落的“破解版”蘋果版程序：他們將這些程序按管理、游戲、音樂和社區(qū)等功能分門別類，集成到“91熊貓空間”的資源下載平臺上，并通過“91論壇”發(fā)布使用教程指引用戶下載——這實際上成了91手機助手自己的 “在線程序商店”。
“很多人以為91自己破解軟件，其實只是別人發(fā)了破解軟件我們進行整理，資源都來自各大國內外iPhone論壇”，熊俊略帶無奈地對《環(huán)球企業(yè)家》說，“不過在中國，最好的吸引用戶的方式就是盜版”。
一個足以體現(xiàn)91助手深諳用戶體驗的細節(jié)是：打開每款91助手推出的應用程序，界面上都有一個“更多”選項 ——它可以直接將用戶帶到“91熊貓平臺”的界面下載應用程序，而不必費事地打開客戶端搜尋；很多人就是這樣第一次“無意中”接觸到91助手這個“程序商店”的。而91助手收集的大部分“破解版”程序，也主要是基于中文界面的應用和簡單的游戲類工具。
這時水貨iPhone市場已在一些城市興起，91手機助手開始主動和水貨經(jīng)銷商接觸，向他們贈送91手機助手的“套裝”光盤，并在其中增加了“批量安裝”的功能，開始走向規(guī)�；采w的預裝市場。
它產(chǎn)生了相當戲劇性的效果——91手機助手立即成為一些水貨經(jīng)銷商的“秘笈”。在買家猶豫不決的時候，這些經(jīng)銷商通常會拿出一款預裝了91手機助手的iPhone，向買家展示它將豐富的自帶應用程序和軟件下載平臺——比起一款未安裝任何程序的iPhone，它當然更有賣點。
“他們的傳播很快，不需要我們培訓”，熊俊對本刊說�！耙粋�電腦城有一家水貨商用了91助手，其它家馬上就能學到�！蹦撤N意義上，是否能進行iPhone的破解和91手機助手的安裝，到后來已成為國內大部分iPhone水貨商參與這場游戲的門檻。
有了水貨商對用戶的“引導”，91手機助手的用戶從2008年6月的80萬陡增至2009年底的200多萬，并在2010年突破300萬的規(guī)模。而當中國聯(lián)通正式引入iPhone 3G和iPhone 3Gs之后，91手機助手甚至被安裝到大量的聯(lián)通版“行貨”iPhone上。
而《環(huán)球企業(yè)家》了解，在一些南方的省市，為了提升行貨iPhone的銷量，聯(lián)通的銷售專柜旁甚至會長期守候著不穿聯(lián)通制服的“工作人員”，幫助客戶破解新買的iPhone，并安裝91手機助手的系列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