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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張春江、李華與李向東等的多重關系，能量超群的“隱形人”張銳，掌握著進入“電信帝國”大門的密碼
《新世紀》周刊 記者 趙何娟 于寧
每年數(shù)千億元的設備采購及IT采購、數(shù)十億元的廣告招標，以及同樣數(shù)額驚人、包羅萬象的電信增值服務和各類工程采購，使得中國的幾大國有電信運營商猶如傳說中的黃金國度。上至西門子、愛立信等跨國電信設備制造商，下至以承包建筑工程為生的包工頭，都渴望邁進“帝國”的門檻，成為中國國有電信公司的設備或服務供應商。
但是，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才知道打開大門的密碼。張銳正是其中之一。
如果不是因為中國移動集團黨組書記、副總經理張春江落馬，這位在中國移動內部從總部到地方游走自如，并玩轉各大電信國企的“電信達人”可能至今仍是電信圈里的“隱形人”——只有業(yè)內很高層的小圈子才知悉其名，公眾更熟悉的或許是其“當代藝術品收藏家”的身份。
多位接近中移動的消息人士向本刊記者證實，2009年12月被調查的張春江，目前初步認定涉及經濟問題，涉賄金額在千萬元以上。張涉嫌受賄，事發(fā)兩條線：一是與曾任前信息產業(yè)部部長吳基傳秘書的宋世存之間因房產交易而發(fā)生資金往來(詳見本刊2010年第6期“張春江案由來”)；另一條線，則直接指向北京瑞致通信技術咨詢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張銳。
張銳出生于北京，1962年生人，畢業(yè)于北京一所重點實驗中學重點班，高考前半年放棄高考，選擇流浪體驗生活，后任育英學校團委書記，曾因參加野外生存訓練出名，上世紀90年代初下海經商，結識時任大連電信管理局副局長的張春江。張銳的第一桶金，即從交換機代理而來。
一位接近中移動高層的電信業(yè)人士透露，涉案者還包括張銳之妻——陽光加信廣告有限公司總經理楊蕊寧。張銳夫婦因卷入張春江案，已于今年春節(jié)前后被相關機構帶走配合調查。陽光加信2004年因擊敗多家知名廣告公司，成為網通集團全國總代理而在廣告界聲名鵲起，其時，擔任網通集團總經理的正是張春江。
2010年6月25日，中國移動四川分公司(下稱四川移動)總經理李華被帶走調查。多位消息人士指出，李華系由張銳牽出——張銳曾出資幫助李華購買房產。但李華的經濟問題仍主要在設備采購，李華落馬后，四川移動曾分管采購的副總也被叫去問話。
在此之前的3月，四川移動數(shù)據(jù)部總經理、中移動無線音樂基地負責人李向東突然攜款潛逃。其時，審計署正在對中移動的SP(電信增值服務提供商)展開審計。本刊記者在四川多方調查發(fā)現(xiàn)，張銳旗下公司不僅在四川移動承接了大量業(yè)務，其關系網還與四川無線音樂基地的主要SP——成都娛音科技有限公司有著復雜的交集。
一人牽出三案，“隱形人”張銳在中國移動及電信業(yè)引發(fā)的這場大震蕩在加速擴散。一位電信業(yè)內資深人士稱，張銳出事之后，多家跨國電信公司的中國區(qū)高管紛紛出國避風。隨著張春江、李華和李向東的相繼落馬，中國移動在各地展開了一場人事大調整，江西移動負責人簡勤接任李華已在內部公示、集團計劃部總經理董昕出任河南移動“一把手”也已基本確定。除此之外，中國移動還啟動了對內部管理和財務制度的重新梳理。7月初，中國移動、中國聯(lián)通相繼在內部展開反腐倡廉系列會議。
張銳與涉案三移動中高層分別如何發(fā)生交易？張銳之后還有多少人涉案？張銳的巨大能量從何而來？這些疑問，伴隨著上述三人轉入司法程序可能部分得到解答，但不是全部。在龐大的“電信壟斷帝國”陰影之下，左右和操縱著大小交易的“隱形人”，張銳不會是最后一個。
“中間人”
張銳被抓后，很多跨國公司負責中國市場的人都躲到國外去暫避風頭
在北京工人體育場12號看臺對面，有一座特殊的建筑，表面由巨大的現(xiàn)代鋼結構組成，里面則是雕梁畫棟的古徽式建筑——六米高的挑梁立于中庭，周圍有四柱，柱上是用傳統(tǒng)雕刻技法雕出的“雀立”，屬鎮(zhèn)宅之寶；廳堂正上方的天井稱“四水歸堂”，意為財源廣進。鋼結構內里的徽派建筑，據(jù)說是一座有200 年歷史的老宅，不遠千里，從江西婺源整運而來。創(chuàng)意者的大膽和奢華由此可見一斑。
這里是有璟閣，著名的徽派餐廳，曾入選北京都會十大頂級時尚餐廳，是京城高官、外國使節(jié)和各界名流們流連之地。它的主人，就是近年來頻頻以“當代藝術品收藏家”身份高調出席各種活動的張銳。他購買的藝術品大部份放在碧水莊園的別墅中，自稱有近千件，去過的人稱布置得有如古根海姆博物館。
很少有人知道，張銳起步于大連，發(fā)家于電信。電信才是他苦心經營的主業(yè)。
張銳的人生頗富傳奇，曾用過張睿、張皓銘等多個名字，從小便不愿受約束。他原本在北京一所重點實驗中學的重點班就讀，同學評價其相貌英俊，聰明、執(zhí)拗、有個性。在離高考還差半年時，張銳放棄考試，選擇去底層闖蕩，體驗生活。
張銳后來當過老師和北京育英學校的團委書記，上世紀90年代初，在當時席卷全國的下海經商潮中下了海，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通訊公司，主要推銷小交換機，后來還在大連做起了服裝生意。在大連，張銳遇見了他的“命中貴人”張春江。
張春江長張銳4歲，1982年畢業(yè)于北京郵電大學，年少得志，與張銳結交時已官至大連郵電管理局副局長，不久，1993年8月又升任遼寧省郵電局副局長、黨組成員，時年不到35歲。后從郵電部移動通信局局長一路升遷，1999年12月成為新成立的信息產業(yè)部里最年輕的一位副部長。
知情人士稱，在張春江的一路升遷中，張銳始終與他保持良好關系。而中國電信市場這十余年的迅速發(fā)展和膨脹，更為張銳創(chuàng)造了巨大的發(fā)展機遇。
1998年，中國啟動電信改革，中國惟一的電信運營商中國電信一分為四，中國電信、中國聯(lián)通、中國移動、中國網通等四大電信運營商成立。其后，又經過兩輪重組，分分合合，始成目前中國移動、中國聯(lián)通、中國電信三足鼎立的局面。
從1992年至今，中國的固定電話用戶從1000萬增長到11億，移動電話用戶從一片空白增至8億。為滿足市場需要，中國的電信部門和后來的電信運營商大規(guī)模擴充網絡，張開了對電信設備和相關服務的巨大胃口。
外國的電信設備廠商都看到了機會，紛紛來中國淘金。他們也很快意識到，“在中國做生意，關系非常重要�！睆闹Z基亞、愛立信、到西門子、北電…… 各大跨國公司各出奇招，有的找到前國民黨將軍之女出任中國區(qū)主管市場的副總裁；有的則招來深諳中國國情的銷售奇才，其中最有名的當屬愛立信中國區(qū)某前副總裁。直到現(xiàn)在，很多電信業(yè)人士提起此人仍大為嘆服�！皭哿⑿艦橹袊娦畔到y(tǒng)培養(yǎng)了800個MBA，此人即始作俑者�！币患铱鐕娦殴镜匿N售經理稱，跨國公司普遍有比較嚴格的紀律約束和財務約束，但讀MBA的費用可以以“培訓費”的形式方便、合法地入賬。
據(jù)業(yè)內人士介紹，前些年電信公司快速發(fā)展之時，每個省的設備采購量少則20億元，多則近百億元。中國移動每年的采購支出大約是其收入的四分之一，2009年對外投資超過1000億元，招標金額也近千億元。中國移動的多位落馬管理層都與設備采購有關，如湖北移動今年4月審判的原副總經理林東華就涉嫌收受供貨單位巨額賄賂；在此之前的2002年，原湖北移動副總經理華仙軍與妻子羅梅被捕，同樣是收受移動通信設備制造企業(yè)的賄賂。
今年年初，中國移動黨組成員、人事部總經理施萬中被調查。多位知情人士稱，施萬中在擔任安徽移動董事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為西門子通訊業(yè)務提供了諸多“幫助”。在此過程中，西門子通過一家境外公司，向一家安徽咨詢公司支付了高達500萬美元的“咨詢費”，而這家安徽公司的注冊人為施萬中的妻子，實際控制人為施萬中。據(jù)本刊記者了解，施萬中案已基本審結，最快將于本月底在河南省鶴壁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