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信運營商聯(lián)手高校“綁架”新生

　　電腦報記者 黃旭

　　校園歷來是三大運營商血拼競爭的激烈戰(zhàn)場。每到9月，三大運營商在校園這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上厲兵秣馬：比套餐價格優(yōu)惠、比營銷策略優(yōu)秀、比禮品豐厚、比宣傳造勢、比攤位氣勢……

　　2010年，運營商的血拼上升到了“綁架”地步，其中中國電信成為最大勝利者。最近一段時間，幾百位讀者紛紛向電腦報“開黃槍”欄目投訴稱，不買電信指定的手機，不但無法報道入學，還進不了宿舍，吃不上食堂的飯，甚至洗不上澡...。。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從重點大學到普通職業(yè)學校，全國眾多高校學子遭遇了強制消費命運。這種強制消費背后存在怎樣的利益？

　　電信聯(lián)手學校搞壟斷

　　“學校要求我們必須換成電信指定的電話卡，要不然以后上課點名，去食堂吃飯、洗澡、圖書館借書，包括學校大門、宿舍都進出不了�！�8月28日，江西萍鄉(xiāng)高等專科學校新生陳惠(化名)對黃槍憤怒投訴。

　　兩天前的8月26日，陳惠懷著激動心情從河北老家來到了學校。剛到學校就被新生接待員告知，所有新生入學都必須先購買個250元的電信手機，以后出入學校、宿舍、食堂、購物都必須要用，這是校方和電信的合作項目“一卡通”。陳惠感覺很奇怪，為什么自己有手機還要購買？接待的回答是“不買不給發(fā)校服，這是學校的規(guī)定！”

　　“揚州職業(yè)大學新生不買電信手機不給進宿舍，這是什么道理？”悠悠也向黃槍投訴，學費等費用都繳納了，但是學校卻不給進宿舍，除非購買一部電信指定型號手機，并且承諾每月消費40元。

　　江西外語外貿職業(yè)學院大一新生小王說，父親送了他一臺價值3000多元的智能手機，可是8月28日到學校報道時，卻又被強制購買了一款中國電信的天翼手機，否則就沒法辦飯卡。

　　不購買指定的電信手機，辦理電信“一卡通”，就無法報道入學、進不了宿舍、沒法吃飯，這是眾多今年剛進入大學的學生們的“第一課”。自8月中旬以來，黃槍接到了諸多相關投訴，投訴學校涉及天津外國語學院、對外經貿管理學院、天津科技大學、江漢大學、江西萍鄉(xiāng)高等專科學校、南昌大學共青學院、揚州職業(yè)大學、江西旅游商貿學院、重慶大學城市科技學院、山東聯(lián)合大學、浙江工貿職業(yè)技術學院、四川警察學院、山東杏林學院、華中科技大學、宿州衛(wèi)校、黑龍江商業(yè)職業(yè)學院等數(shù)十所高校。

　　黃槍獲悉了多份相關資料。比如。一份以黑龍江商業(yè)職業(yè)學院學生處名義下發(fā)的通知上寫著：“為方便08/09屆學生的辦理，現(xiàn)以班為單位進行統(tǒng)計上報，并收取學生300元費用。因該業(yè)務涉及到學院的信息化建設和管理，09屆學生應全部辦理……”

　　實際上，不僅僅是大一新生，更多的大二、大三學生也面臨這樣的困惑。

　　華中科技大學大三學生張誠反映：想使用校園的網(wǎng)絡(只有電信寬帶)，就必須開通電信天翼的手機號，也就是說除寬帶每月30元基本費用之外，還要至少支付19元手機資費。

　　黃槍調查發(fā)現(xiàn)，從去年9月開始，電信在一些高校試點推出校園一卡通手機業(yè)務，將食堂吃飯、出入宿舍、借閱圖書、考勤等諸多功能與卡進行捆綁。 “使用校園翼機通可以實現(xiàn)校內門禁、考勤、上機、圖書、消費等功能……是您在校期間的必需業(yè)務……” 黑龍江商業(yè)職業(yè)學院等高校的宣傳單，清晰地表明了“一卡通”的作用。

　　那么，如果不辦這個手機一卡通，能吃到飯、收到老師的通知嗎？“那肯定是在食堂吃不到了，也肯定收不到老師的通知�！币浑娦糯黉N人員說。

　　方便學生還是強制消費

　　“一卡通有兩方面的信息。一是手機號碼信息，這與任何手機號包含的信息一樣；二是學生在校門禁、考勤、消費等各種信息�！鄙綎|電信一客服人員對記者透露。

　　按照各大高校和中國電信的相關宣傳資料，手機一卡通擁有一個可代替錢包、鑰匙和身份證的全方位服務平臺。運用RF_UIM技術將“校園一卡通”的所有功能移植到手機上，這樣廣大師生只需攜帶一部手機即可實現(xiàn)校園生活手機替代多卡證，實現(xiàn)包括校園卡管理、校園信息查詢等功能的多平臺交互，同時師生前端手機刷卡消費、門禁、考勤、借書等形成的數(shù)據(jù)又可通過手機菜單獲取、完成校園生活中相關信息流的閉環(huán)處理。

　　連日來，黃槍試圖對所涉眾多高校進行采訪。對外經貿管理學院、天津科技大學、重慶大學、武漢大學、華中科技大學等高校教務處、學生處和辦公室相關負責人，則以 “不了解情況”“不是我們負責”為理由拒絕采訪。

　　南昌大學、揚州職業(yè)大學、宿州衛(wèi)校、山東外事翻譯學院等學生處工作人員則在電話中對黃槍表示：“我們學校學生都必須辦‘一卡通’，這是給學生學習生活提供方便。因為當飯卡、借書卡、考勤卡使用，也可以在學校超市、澡堂里消費，另外還是學生進出宿舍和班級的憑證，學校和老師的通知也會發(fā)送到手機上。”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高校都對黃槍聲稱：“手機是自愿購買，并非強制要求�！�

　　不過，從黃槍調查和諸多投訴情況來看，和校方說法大多不同。黃槍獲悉的多份材料顯示，各大學校新生報到時，第一或第二步往往不是繳學費等常規(guī)流程，而是購買中國電信的手機，否則無法繼續(xù)接下來的報到流程，沒法分班，也沒法辦理住宿手續(xù)�！百徺I手機成為新生報到必選動作。新生報到辦了一卡通才分班，要是不辦一卡通，后面的流程就進入不了�！标惢荼硎�，在江西萍鄉(xiāng)高等�？茖W校的“2010年新生入學程序單”中，購買電信手機一卡通就排在了第一位。

　　事實上，在眾多的學生看來，這是高校聯(lián)合電信剝奪了作為消費者的選擇權�！拔矣凶约旱氖謾C，為什么現(xiàn)在要換？更何況無論手機型號和運營商都沒得選�！边@是大部分學生的觀點。據(jù)黃槍了解，絕大部分新生在入學前都有自己的手機。

　　據(jù)黃槍了解，電信一卡通手機以天語、中興普通型號手機為主，有19元、39元、88元、200元等多種套餐，從各個高校調查情況來看，最低要求學生每月消費19元，最多的重慶某高校甚至要求每月至少消費40元。

　　此外，按照一卡通相關規(guī)定，在校期間學生手機必須持續(xù)在網(wǎng)，也無法兼容別的手機卡，一直要等到畢業(yè)后才能換手機和號碼，中間不能停機，否則消費、門禁等其他所有功能就無法使用。

　　對學�！白栽讣尤搿钡恼f法，諸多學生有不同看法：“進出教學樓、餐廳買飯、圖書館借書都要一卡通手機，沒有手機的就不能去餐廳吃飯和打水了，這算什么自愿�。〔痪褪菑娭茍�(zhí)行和強制消費嗎？”

　　每一個學生都成了賺錢工具

　　激烈競爭下，不僅僅是電信在試圖壟斷校園，移動、聯(lián)通也各施手段毫不示弱。在云南昆明，在昆明各大高校推出“新生手機卡寄送”電信促銷活動后，立即遭到中國移動的封堵：“將昆明電信公司寄送給新生的手機卡交給移動公司工作人員，移動公司即免費贈送新生一張移動的手機卡和一部手機�！�

　　“目前運營商已經將高校營銷的重點放在了壟斷校園空間上，包括活動贊助、獨家進入、校企合作等�！北本╇娦乓晃徊辉敢馔嘎缎彰�的高層人士表示，只要能贏得市場，一切手段都可以使用。電信、聯(lián)通、移動三大運營商皆如此。

　　有運營商員工對此感慨：“新生開學日，必是電信行業(yè)的鬧劇上演時”。2009年9月，在搶奪學生的過程中，移動和聯(lián)通工作人員大打出手、拳打腳踢，讓周圍學生瞠目結舌。

　　某運營商以基層員工則向記者訴苦：目前自己企業(yè)不僅無法到校園設展臺，連在校園里勤工儉學的學生直銷員都受到競爭對手的恐嚇，也會被校方強制驅逐。

　　各大高校也逐漸從中看到了商機，并成為決定運營商的關鍵。黃槍調查得知，2009年以來，全國各大高校都紛紛向三大運營商公開招標，一番激烈的競標之后，電信在與移動、聯(lián)通的競爭中獲得了勝利，和許多高校簽訂了協(xié)議。

　　“中國聯(lián)通、中國移動、中國電信都參與了我們的招標，但最終中國電信勝出。因此我們手機一卡通采用電信天翼手機作為主要載體�！敝貞c大學科技學院一位知情人士透露。

　　黃槍8月底在該�？吹剑�每個教師每個宿舍樓都已裝上了校園一卡通讀卡器，學校餐廳供手機一卡通使用的白色刷卡機也安裝到位�！暗綍r候學生買飯只能用點心一卡通手機大卡買飯了�！币晃徊蛷d師傅說。

　　“一般5000人的學校，我們當?shù)胤止�司就會投入�?shù)十萬元�！鄙鲜鼋邮茳S槍采訪的電信中層人士透露，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采取的口號是“建設數(shù)字化校園”。

　　這需要電信付出不菲的“代價”，“我們肯定要給學校分成，分成比例要看和學校談的具體情況，學校不同可能分成比例也不同，但肯定要比中國移動、聯(lián)通高�！鄙鲜鲭娦湃耸勘硎荆�這也是電信競標勝出的關鍵。

　　各大高校和電信分成比例如何？目前來看是個謎。天津某大學一知情人士稱，電信將學生消費的30%分成給學校。有8000多學生的宿州衛(wèi)校相關人士則透露，學校以收學費的形式收取30元作為電信一卡通的費用，幫電信賣一張卡，學校就會有8元提成。

　　在一些高校，教師也“義不容辭”地當起了營銷員。江漢大學文理學院一位大二透露，最近老師給了他們班級55位學生一個作業(yè)任務，每位學生必須完成50多份的天翼手機市場調查報告，并承諾完成給學分和50元的手機購物券�！罢{查完不成的要被掛科，有同學以前打工時做過這種工作，每份報告是要給予至少20元的報酬。”

　　電信的付出得到了回報，各大高校在協(xié)助電信的推廣中可謂不遺余力。黑龍江農業(yè)經濟職業(yè)學院給學生的通知中寫道：“學院要求學院各部門和全院師生(含離退休職工)積極配合中國電信牡丹江分公司開展工作，力爭在本月底完成學院手機更換工作，此項工作完成情況，學院將記入各部門年終績效考核中……”

　　一些學校甚至專門成立了一卡通推廣辦公室。在山東外事翻譯學院的通知中，通知落款就署名為：“山東外事翻譯學院校園手機一卡通推廣辦公室”，由此可見，該校已經成立專門機構以學校的名義推廣一卡通系統(tǒng)。

　　不僅僅如此， 據(jù)黃槍了解，一些學校宣稱學生“免費”領機，但實際上往往另有貓膩。“領取手機卡時每人交了100元費用，但當時顯示的手機余額卻只有50元，另外50元是手機費還是其他什么費用我們不得而知。”山東杏林學院一學生提供的入學收款收據(jù)顯示，除了600元的教材費，還有1100元的代辦費，收據(jù)上標明是被褥、校服之類的生活用品費用，他們根據(jù)市場價計算后發(fā)現(xiàn)這些生活用品不值1100元，懷疑多花的錢成了手機款。

　　一卡通功能成傀儡？

　　現(xiàn)在，一個重要的問題是，購買電信手機一卡通的學生，享受到了“數(shù)字校園“的便利了嗎？

　　“這簡直是笑話。我電話回家時不小心進水報廢，現(xiàn)在就沒法刷機吃飯了。找到電信營業(yè)廳，回答是要么花100元在租個手機用，要么花300元買個手機用�！苯�西外語外貿職業(yè)學院的大三學生王城(化名)說，如果手機卡掉了，則需要花120元補辦。

　　更重要的是技術不成熟。接受黃槍采訪的大部分學生擔心，如果一卡通萬一出現(xiàn)技術活系統(tǒng)故障，那就麻煩大了。意味著吃不上飯、借不到書，進不了學校，或者被堵在澡堂外進不去……

　　“手機有時確實無法正常刷卡，有時還會出現(xiàn)相鄰兩個刷卡機同時刷卡混刷現(xiàn)象�！比ツ�9月開始推進電信一卡通的武漢某高校學校食堂工作人員說。

　　另外，如果手機不小心欠費停機，那么相應的它的刷卡功能也將終止。也就是說，即使學生身上帶著飯卡、水卡、圖書卡、學生證、身份證、以及停機的手機，門衛(wèi)還是可能以沒有刷卡的理由將學生拒之門外，也同樣吃不上飯，進不了宿舍和圖書館。

　　實際上，對學校和電信來說，面臨的問題不僅如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二學生說，很多學生本來都有手機，再買一部手機太浪費了，有同學現(xiàn)在已有兩部手機，靠自己的經濟實力難以支持三部手機的月租。而且他們進入校園時曾辦理過餐卡、借書證等各種卡，現(xiàn)在讓他們廢棄這些卡，很多學生會質疑當時辦理的費用誰來補償。

　　黃槍說事

　　運營商和高校的牟利勾結

　　“不管怎么算，移動更劃算�！薄八愣疾挥盟悖�電信最劃算�！薄皠澦悴粍澦悖�沃說了算！”這是近日在SNS網(wǎng)站上轉發(fā)率很高的廣告圖片。

　　看看現(xiàn)在運營商和高校的牟利勾當，我們是不是可以說：沒有最惡，只有更惡？

　　從價格戰(zhàn)到不正當競爭，從違規(guī)行為到違法行為，這些年，校園市場戰(zhàn)的規(guī)格在不斷升級。電信運營商各顯神通，對學校領導、分管學生工作的部門攻堅，慷慨地贊助學校各類新生入�；顒�，從而取得宣傳推廣的便利。更有甚者，不惜花巨額經費作為“封校費”，從而取得在高校的排他性“壟斷權”。

　　對學校而言，按照國家有關規(guī)定，高校向在校學生收取服務性收費時，必須堅持學生自愿和非營利原則，嚴禁高校強制服務。但事實卻是，無論是此前高校和銀行卡的合作，還是現(xiàn)在高校和運營商的合作，無不彰顯學生已成高校牟取利益的最大也是最好工具。

　　校園真的沒法恢復平靜么？校園真的不復純凈？學生真的沒法有更多的自主選擇權？這些簡單而樸實的愿望，咋就那么難以實現(xiàn)呢？！